从天台解救猫咪的几个步骤

2021/10/11火黑日贺

成年人系列第五篇，一发完

同系列另四篇，内容无关联，跳过不影响阅读：

Machiavelli不予认同（赤黛）

最佳演绎者（上）（青黄）

最佳演绎者（下）（青黄）

连败记录更新（绿高）

婚礼一定需要本人参加吗（紫冰）

————————以下正文————————

       黑子哲也到达现场时，五岁的健太小朋友已经被消防队员们安安稳稳地接回地面上。一只两岁大的虎斑猫被他小心地抱在怀里，健太一边低着头擦眼泪，一边小声地回应面前那位身材高大的消防员先生不厌其烦的叮嘱。他抬头看到了刚刚赶过来、身上还穿着幼儿园制服围裙的黑子，通红的鼻子抽了抽：“哲也老师……”紧接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幸好黑子仍然十分冷静，他弯下腰，用安抚的语气告诉健太：“好了，没事的，健太，老师来接你了。”接着又转向那位一直背对着他的年轻消防员，浅浅鞠了个躬，“抱歉，打扰了，我是健太君的老师。今天真是辛苦各位……”

       那人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黑子并不能看见他脸上到底是什么反应，可是站在他正对面的健太看得见，也愣了一下，连继续大哭都忘记了，歪头好奇地看着这位消防员先生。

       因此黑子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那位消防员脱下了头盔，露出一头颜色像火一样的红发。他愣了愣，紧接着对方转过脸来，看着黑子，疑惑地叫出了他的姓：“……黑子？”

       啊。他的嘴唇动了一动，平静地迎向对方的视线。

       “火神君，好久不见。”

       黑子哲也这样说道。

       火神走进家庭餐厅，找到黑子和健太的位置，在他们对面坐下来。那只虎斑猫被装在健太的猫背包里，正从透明的窗口部位好奇地打量着火神。而黑子正在耐心地和健太协商他要怎么样才肯把汉堡肉旁边配餐的花椰菜吃掉，看到火神也只是抬头和他挥了挥手，简短地说了一句：“请稍微等一下。”

       火神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异议，很自然地招手叫来服务生点餐。

       对于火神来说，所谓“点餐”的引申含义大概就是把菜单的肉类料理部分从头到尾念一遍。他念完后才发现服务生和健太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健太小朋友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在发愣时吃掉了一整颗花椰菜，呆呆地咀嚼着，然后吞咽。

       黑子大概是这张桌上最镇定的一个人，甚至他看着健太乖乖地吃掉蔬菜，还流露出一丝对于他的表情而言难以觉察的欣慰，一边松口气一边转头看着火神，平静地评价道：“火神君的食量还是这么惊人啊。”

       火神似乎有一些不太自在，他把菜单放到一边，没有对上黑子的视线，而是将目光投向把盘子里的胡萝卜全部堆到一边去吃巧克力芭菲的健太小朋友，像是随口一样地问道：“你现在是做了幼教老师吗？意外地还挺适合你。”

       “是的。”黑子回答道，他的眼神平静得毫无波澜，同时继续说道，“毕竟玩捉迷藏时没有任何人能找到我，对于幼儿园老师来说是非常值得尊敬的技能，不是吗？”

       “呃？”火神似乎卡壳了一下。黑子肯定的语气使得他这句话听起来莫名地非常合理，他一时间忘记了思考擅长玩捉迷藏对于成为一名出色的幼儿园老师到底有多重要这件事。此时此刻，无忧无虑的健太小朋友还在专心地享用他的巧克力芭菲，而火神看着黑子，咳嗽了两声，使得自己看上去更加镇定一些，他用一副更加公式化的语调开口说道：“好吧，既然你是健太的老师，我有必要告诉你今天发生的事。如果之后你见到他的父母，务必要……”

       黑子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转告他的母亲。现在请火神君先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火神留意到，黑子这句话里所提到的仅仅只有健太的“母亲”。当然，以现代社会的压力和人际关系的复杂情况，双亲中的一方在亲子教育之中缺席，或者是父母干脆就是处于分居离婚状态，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无意过问别人的隐私，况且这在他看来也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追问的点。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健太养的虎斑猫从公寓的窗缝里钻出去，爬上了房顶。健太跟着追过去，在猫咪要从顶楼边缘掉下去时抓住了它，然而他自己也没站稳，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时被管道勾住了衣服，整个人吊在屋顶外面。幸好楼下有人看到这一幕，打电话叫来了消防员。当天正好碰上火神出勤，连健太带他的虎斑猫一起救了下来。

       后来，因为联系不上健太的父母，只能找到了健太所在幼儿园的老师，也就是黑子。

       随处可见的市民故事。唯一算得上有点意思的部分仅仅在于火神的日语相比高中时期仍然没有多少长进，黑子在纠正他磕磕绊绊的叙述时无可避免地流露出了一些情绪，被火神吐槽：“不要取笑我的日语啊笨蛋！”

       “是吗？”黑子平静地反问，“我还以为这是火神君为了喜剧效果特意这么说的，结果居然不是，实在不好意思。”

       火神脸色垮了垮，正要反驳时，他的多人份豪华肉类料理上了桌，占满了整张餐桌，黑子的橙汁和健太的巧克力芭菲全都被挤到角落。健太瞪大眼睛看了看火神，转过头扯了扯黑子的衣角：“哲也老师，消防员先生好能吃啊。”

       “是啊。”黑子答道，“以前高中的时候，MAJI Burger的汉堡他一顿要吃至少十二个才能饱呢。”

       健太“哇”了一声，转过头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看着火神：“那，消防员先生，你也吃花椰菜吗？”

       火神一愣：“花椰菜……什么？”

       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黑子，然而后者并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是摸了摸健太的脑袋，理所当然地答道：“是啊，火神君虽然是个笨蛋，但至少还有不挑食这个优点啊。健太也要向火神君学习才好。”

       健太想了想，用力点头：“我知道了！”紧接着他又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火神，“如果是花椰菜的话，消防员先生要吃多少才能饱啊？”

       火神：“……”

       他额角青筋跳得欢快，咬牙切齿地吞下一口牛排，转头对黑子说道：“你还是不要做老师了，会教坏小孩子的。”

       “怎么会？”黑子又摸了摸健太的头，“至少健太现在已经不讨厌吃花椰菜了，对吗？”

       回答他的是健太响亮的一声“对！”。

       尽管火神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吐槽，但他已经意识到了，和黑子这样的老师以及他教出来的小孩子不管说什么都是会被曲解的。黑子这个人看上去一本正经，无害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个腹黑，而火神现在实在太饿了，直到填饱肚子之前，都不是继续和他斗智斗勇的好时机。

       于是火神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低头开始专心吃饭。

       对面的黑子和健太又说了几句什么，等健太吃完他的巧克力芭菲，那一大一小拿好东西站起身来，黑子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火神君，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送健太回家了。”

       火神嘴里正在咀嚼着炸鸡块，抬头看向黑子，后者对他点点头：“今天的事我也会转告健太的妈妈。辛苦你们了。”

       健太也对他挥挥手，背包里的虎斑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这只小动物让他想起很多年前诚凛高中篮球部的那只蓝色柴犬哲也二号，况且二号真正的主人此刻也就站在他的面前。

       火神努力地把嘴里的炸鸡块咽下去，突然站了起来：“黑子！”

       黑子被他叫住，回过头来。

       “火神君还有什么事吗？”

       火神的嘴唇张了张，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措辞，却只能吐出一些似乎毫无意义的词组：“你现在……”黑子仍然平静无波的眼神让他停了下来，并且改口问了别的。

       “……我是说，那只狗……二号现在怎么样了？”

       黑子神色淡然地看着他。火神莫名有点紧张起来。

       “如果火神君好奇，可以到我家来看看。”

       黑子租住的1LDK距离他工作的幼儿园只有两个街区。巧的是，健太和他的妈妈就住在黑子家的楼上。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联系不到父母的情况下，身为幼儿园老师的黑子同时也有着更充足的理由成为健太发生意外状况的紧急联系人。

       在火神去到黑子的公寓看望薛定谔的哲也二号之前，他先和后者一起把健太送回了家。

       这时候健太的妈妈已经等在公寓里。一打开门，见到毫发无伤的儿子，这名大概只有三十岁出头的女性以和健太如出一辙的神态“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健太小朋友受到母亲的感染，小脸抽了抽，也跟着放声大哭。背包里同样劫后余生的虎斑猫不为所动，镇定地从透明窗口向外左顾右盼，好像根本不知道追根究底自己才是让这对母子情绪波澜起伏的根本原因。

       年轻的妈妈嚎啕了几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一把抓住黑子的手，吸着鼻子对他道：“哲也老师……真的太谢谢你了……今天如果没有你在……”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黑子一边说着，试着把手从健太妈妈手里抽回来，然而对方抓得非常之紧，他居然没能挣脱，于是只好转头看向火神。后者一开始以为他是想暗示自己替他解围，正要出声打断时，黑子却忽然开口，补上一句：“如果您要道谢的话，这位就是今天把健太君从楼顶救下来的消防员火神君。火神君实在放心不下健太，所以坚持一定要和我一起送他回来。真是位很负责任的公务员呢。”

       健太的妈妈愣了愣，转头看了过来。火神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才刚后知后觉地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就看见她放开了黑子，扑过来又抓住了自己的手。

       “消防员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今天如果没有你在……”

       连哭诉道谢的用词都是一模一样。火神的嘴角抽了抽，他看向黑子，后者对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直到两个人好不容易从这副局面里找借口脱身，一边走下楼梯，黑子才对火神解释：“健太的妈妈工作有点复杂，而且没有丈夫，因为碰巧住得近，所以经常拜托我照顾那孩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钥匙开门。火神低头看着他的动作，随口开了个玩笑：“怪不得吃饭的时候你那么像那小子的爸爸。”

       黑子手里的钥匙停在门锁打开的最后一圈，他有一瞬间的沉默，接着才抬起头来，看向火神：“是吗？”

       他只问了这一句，语气仿佛也有一丝不太平常。下一刻，公寓房门打开，火神听见一声响亮又熟悉的“汪！”。紧接着，一只蓝白相间的中型犬——没有突然起跳扑上来，而是摇晃着尾巴小跑过来，尽管它的动作相比青壮年期犬类的矫捷已经缓慢了一些，却还是在火神还没能看清的时候就蹿到了他的脚下，围着他和黑子的小腿不停打转。

       黑子一本正经地向他介绍：“火神君，还记得吧，这是哲也二号。”

       “我当然知道！你快让它走开！喂！二号！不要靠得这么近！黑子！你这混蛋为什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火神头皮炸裂，可这时候想往外逃跑已经来不及了，黑子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关上了公寓门，解释道：“二号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没办法再跑得很快，也不会扑到你身上去。火神君只要不理会它就好。”

       他顿了一下：“我想二号只是看到火神君太高兴了，虽然八年不见，但它好像还记得你呢，真是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在哪里……”火神脱口而出，同时看了黑子一眼，后者的神情让他心里突然一惊，悻悻地问，“怎么回事？”

       “动物是靠气味辨认人的。火神君身上的气味没有变化，二号当然还记得你。至于我，因为火神君还是和八年前一样的笨蛋，所以我也记得火神君。”

       “什么……你为什么突然骂人啊？”

       “是吗？‘笨蛋’这个词用在火神君身上与其说是恶意骂人，不如当作友好的吐槽好了。不过看火神君的反应，你该不会彻底忘记八年前发生过什么事了吧？”

       ……八年前发生过的事？

       八年前的春天，他们从诚凛高中毕业。时间再倒推回去两个月，是Winter Cup的决赛。

       诚凛高中不是冠军。火神和黑子作为光与影的最后一年，遗憾地没能再次到达他们约定好的巅峰。

       然后按照篮球部的传统，他们站上了学校天台，全裸告白。

       ——当然，为了避免不良影响，篮球部成员们都穿着内裤，在寒冬天气站上天台，一边浑身哆嗦一边轮流告白，对象自选。

       而黑子的告白对象——好像很意外又似乎并不奇怪——是火神。

       只不过，没有结果。在那一天，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紧张得面红耳赤的火神给他的回答是：“我要回美国了。所以——很抱歉，黑子，我大概没办法再和你一起打篮球了。”

       把告白的内容当作是打篮球吗？好像的确也很符合火神君的性格。

       于是从此没有下文。高中毕业，各自分开。火神大我是天才，志向是进入NBA，而他以后的赛场上，大概不会再需要黑子这样的影子了吧。

       直到八年之后，火神已经再次回到日本，当了消防员，关于篮球选手的一切隐没在并不是必须提及的过往之中。而就在这一天，他从天台救下五岁的健太和一只虎斑猫，回过头去，黑子就站在他的身后。

       光和影终于重逢。

       他们似乎都放下了曾经的梦想，也似乎在另一种意义上仍旧成为了别人的英雄。

       唯独欠缺的只是对于八年之前那声全裸告白的一次足够正式的回应。

       哲也一号和二号用相差无几的眼神一起注视着火神。

       “当时我不顾一切向火神君告白的羞耻心可是还留在诚凛高中的天台上呢，火神君不打算也解救一下它吗？”

       什么鬼啊。火神一边腹诽，沉默了一下，迎向黑子仍旧淡然的目光，还是问他：

       “……我该怎么做？”

       黑子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点。

       “或许，可以从接受我的告白开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