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一定需要本人参加吗
2021/09/12紫冰日贺
成年人系列第四篇，一发完
同系列另三篇，内容无关联，跳过不影响阅读：
Machiavelli不予认同（赤黛）
最佳演绎者（上）（青黄）
最佳演绎者（下）（青黄）
连败记录更新（绿高）
————————以下正文————————
雪白的淡奶油裱花末梢在蛋糕光滑的糖霜涂层表面一挑，勾出一道弧线，像是积雪的波纹，也是洁白蕾丝一样纹理细腻的图案最后一笔。身材格外高大的甜点师手里攥着裱花袋，检查了一遍所有的细节，确认无误后直起身来，慢吞吞地把蛋糕转盘摇低到原位，摘掉厨师帽和扎头发的发圈，打了个呵欠，仰面躺倒在旁边特别定制的加大号沙发上。
福井把足足有五层的婚礼蛋糕特别小心地装进特制的巨大礼盒里，绑好缎带，回头喊了一声：“喂，敦，谁叫你现在就休息的。你以为我一个人能把这么大的蛋糕送去婚礼现场吗？”
“诶……那就叫刘亲帮你啦。”
紫原仍然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伸出一只手，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不断试探性地摸索着之前丢在那的半盒美味棒。他的胳膊往前伸了伸，用指尖把包装盒拨过来，从里面摸出一根，闭着眼睛撕开包装纸就往嘴里塞。玉米浓汤味的甜香在舌尖化开，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整个人放松了很多。
“刘他这周回了中国。请假的事不是一个月前就通知你了吗？你这家伙当时又没有注意听对不对？”
福井的语气变得愤怒，似乎很想在谴责紫原健忘的同时顺着气氛狂拍桌子以加强情绪，只不过面前这座巨大的塔式蛋糕阻止了他——这东西要是被他毁了，可想而知以紫原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再做一个那么麻烦，到时候损失全部都要店里来承担，换句话说，就是他也要承担。福井咬着牙想了想，气冲冲地把手放下去，又喊了紫原一声：“我说，敦，你要是不立刻来帮忙，上次碰到冰室他和我说的话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了。”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福井就已经看见紫原高大的身躯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站起身走向他，净身高2.08m的紫发青年最终停在那座精心包装好的婚礼蛋糕塔旁边，皱着眉头垂下眼睛看着他，比略长的头发更深一个色的瞳仁中透出一点被勉强压抑的不耐烦，沉着声音道：“你说什么？室亲回来了？”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哪怕拼尽全力回忆，紫原也一点都想不起来，冰室到底是在哪一年离开了日本。直到后来经过福井友善的提醒，他才恍惚地意识到一件事：不是他忘记了，而是从一开始，他根本就不知道。
冰室从他人生中消失的那个春天，飘忽得好像秋田早春没能如期而至的樱花。
紫原站在阳泉校园的红砖墙下面，把代表毕业生的花朵潦草地别在胸前。那时他脑子里想的还是：总算可以回东京了。秋田当地好吃的甜点自助实在太少，家庭餐厅和咖啡店里的料理他已经吃腻了，而且最后这一年没有室亲，好像零食都变得没那么美味了。
唔。这才是最重要的。全都是室亲的错。
而就在紫原回到东京，“奇迹的世代”的重聚上，火神——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在这种场合下和黑子一起出现，但好像大家逐渐都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他的存在——却告诉他：“你不知道吗？辰也他这个学期刚结束就转学去了美国的大学啊。我还以为他一定告诉过你的。”
紫原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看着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念头是：眉毛怪的眉毛为什么还是那么奇怪啊？人怎么能够长出两根分叉的眉毛呢？——过了好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地反问：“为什么？”
火神的表情有些奇怪：“为什么去美国？还是为什么没告诉你？”
“为什么你的眉毛会分叉？”——紫原想这么说，但是他忍住了。他看了火神一眼，面不改色地低头舀了一大勺冰淇淋芭菲送进嘴里，冰凉凉又甜丝丝，本来应该同时让他的触觉和味觉感受到愉悦。
但是他没有。紫原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以前觉得无比美味的东西，在这一刻味同嚼蜡。
他闷闷地咕哝了一句：“不是说好等我回东京见面的吗。”
只可惜不止不重要的人没有听见，该听到的人也不会知道，没人能回答得了他的问题。
时间这东西，有时慢得叫人生气，也有时候快得吓人，就像是情感剧里的场景切换，一眨眼就过去了五年十年，角色换了演员，连场景设置也跟着一起更迭换代。
紫原总算变成了能靠一己之力满足自己食欲的成年人。
没错——十年后的他，毫无疑问是个成年人，有工作，开了一家还算不错的甜品店，每个月的收入不仅够回本，还能让紫原以外的两个合伙人安心数钱。所有人都觉得，除了第一眼看上去有点突兀，世界上不可能找出比甜点师更适合紫原的工作了。仔细想想，只要饿了或者馋了，就随时可以做出来和店里售卖品一模一样的东西给自己，对紫原来说是多方便啊。
“我说，这次结婚的是什么样的人啊？”
甜品店里的车是辆特别改装过、加上了小型冷库的箱型车，婚礼蛋糕固定在冷库里的货架上，就算急刹车也不会损坏一点。紫原坐在前座上，随手拨整了两下衬衣的衣领——毕竟是去婚礼这样的场合现场，福井一向严禁他穿得太过于随便——慢吞吞地问了这么一句，不经意一样。
“难得见你对这种事感兴趣啊。”
福井掌握着方向盘，回答了这样一句。紫原的眼睛往窗外瞟着：“因为这次没有要求我做那种蠢得要死的翻糖小人啊。那个超麻烦的。而且他们也不是真的要把结婚对象的小人吃进肚子里，为什么全都要求在蛋糕上加那种东西。”
他说着，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新郎新娘在婚礼现场面带微笑地朝客人们挥手致意，只不过手里拿的不是酒杯，也不是要一起切蛋糕，而是从上面干脆地拔下来两个和彼此长得差不多的翻糖小人，交换以后满脸幸福地咬掉对方的脑袋，然后宾客们齐齐拍手赞叹“这就是婚姻啊！”“恭喜你们感悟了婚后生活的真谛！”——这样的场景。紫原感到一阵恶寒，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而福井脑补的大概也是和他差不多的东西，因此在红灯时痛苦地捂住了额头，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暴躁的语气提醒他：“到现场之后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这种话啊！别以为你长得高就不会被揍！”
“啰嗦啊。”
紫原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但也没有露出多么不耐烦的表情。车开过两个路口，福井突然又开口：“说到这个，新娘真的是位美女啊。”他趁着红灯又转头看了紫原一眼，“不过你这家伙应该也分辨不出来长相好坏什么的吧。”
“我喜欢个子高的。”紫原随口答道，紧接着又补充，“不过不要比我高。”他顿了顿，好像忘了什么在回想似的，想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补上最后一句，“还有，我看得出来。”
“真的？”福井满脸都是怀疑，“我才不相信你能看得出来长相好坏。话说，你真的确定你这个高度能看清正常身高女性的脸吗？”
“可以哟。”紫原不假思索。
“我从来没发现过你有这种能力。”福井继续表示质疑。
“我当然可以。”紫原一口咬定。
“我不信，除非你能回答我，我们都认识的人里，你觉得长相最好看的人是谁？”
“唔……”
从紫原喉咙里发出的语气音延伸出努力思索的几秒间歇，紧接着是微小的停顿，再然后紫原给出了答案：“……是室亲哟。”
“……”
他没有立刻听到福井的回答，车里又静了好几秒，福井才抬手抓了抓漂染成浅色的短发，语气有点奇怪地道：“啊，你也看见了吗？”
紫原没有明白：“……什么？”
“冰室啊。”福井迟疑着抬起手，透过车窗，指向婚礼会场的门口。
紫原跟着他的动作，转头看过去。站在那里的黑发青年身型修长挺拔，穿着的是一件剪裁合身的正装——正式到如果在平时穿着它走出门一定会被路人议论的那种——尽管只有一个侧影，却还是能从他的轮廓、还有某些和过去一模一样的微小动作里认出，他就是紫原和福井几秒钟前正好说到的那个人。
八年前莫名其妙离开日本的冰室辰也。
看他的打扮，似乎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
紫原像被定住了一样，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福井嘴角抽了抽，正想说点什么——他们可是来工作的，不管要发呆还是大闹至少也得先把蛋糕送到啊——这个时候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紫原刚才回答的那句话是什么。
“我们都认识的人里，你觉得长相最好看的人是谁？”
“唔……是室亲哟。”
连在一起就是这样的对白。
福井倒吸一口冷气。要命，敦那家伙该不会是……这么重要的话不对本人说，告诉一个路人甲真的没关系吗？他只想简单地做他们高中社团的前辈和甜品店的合伙人，不想变成熟知主角心事必须随时付出时间提供建议的那种支援型配角啊。他的PG指的是Point Guard而不是People’s Guard才对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福井有点僵硬地回答，他一边观察着紫原看着冰室那个方向的眼神和微表情，差点连舌头都打了结，然后愤怒地意识到他果然已经开始往那种为了给主角助攻无所不用其极的配角方向发展了。
敦和冰室，这两个人的主角气质还是强大啊。
当福井快要忍耐不住地想要拿出手机把结合了临危求救和暴躁发泄两层重要意义的信息跨海发给远在中国的刘时，他看见紫原突然打开车门下了车，往冰室那边走去。福井也就是一愣神，先把手机放回外套兜里，由此就错过了拦住紫原的短暂机会。
“……室亲。”
只是几个短暂的音节而已。把它们念出来的声音的主人，却好像是在不高兴似的。
冰室回过头去，看到紫原的神情，让对方很难分辨出他到底是惊讶还是不惊讶。
“咳……敦。”
他清了清嗓子，叫出紫原的名字，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其实，这不是……”
紫原低着头，清楚地看见冰室身上剪裁合体的西装，胸前还别着一朵和会场设计同一风格的花朵。他还站在门口迎接来参加宴席的客人，显然就是这场婚礼的主角。
除非……
“呐，室亲，婚礼一定需要本人参加的，对吧？”
“啊……诶？”冰室原本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问得愣了愣，疑惑地点头，“应该是的吧。”
“嗯，我也记得是这样。以前比赛我不想上场的时候，还有毕业式我说不想参加的时候，室亲都是这么告诉我的——这种重要场合都不可以缺席，一定要本人到场参加才可以。”
紫原的这几句话说完，冰室仍然像没反应过来一样，一边思索着，一边不解地抬头揣摩他的意思，紧接着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刚把婚礼蛋糕塔艰难地从车上搬下来的福井。
这位前辈朝他俩怒吼：“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冰室只好赶紧过去帮忙挪了一辆手推车过来，让福井可以把蛋糕塔放在上面推进宴会厅里。紫原站在旁边一动不动，那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在走神的样子，简直和高中时候哪怕是全国大赛他也守在篮筐下面不肯跑动的状态一模一样。福井嘴角直抽，转头对冰室说了句：“我还什么都没告诉他。既然见面了，你就自己说吧。”
冰室露出有点无奈的笑，点了点头。
紫原看着他：“你们在说什么？”
“也没什么……”
冰室的一句话还没说完，紫原就不满地打断他：“别想蒙混我。”
大概是因为以他的身高，总是得低头看着别人，紫原的眼睛有些微微的下垂，尤其懒洋洋的时候，看上去有种和体形不相符的乖巧——就像一只巨大而温顺的动物。
然而不像动物，会一直按照生物本能习惯的方式迁徙或者定居，几乎没有例外，人——大多都会走上不一样的路。
冰室无声地深吸一口气。
“敦，你是不是想问我，当时突然离开日本的原因？其实我是因为……”
紫原再次打断他，好像对于前者并不是很有所谓的样子：“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不是要结婚。”
“啊？福井前辈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吗？”
这时候他显然是真的惊讶。紫原的目光动了动，头也跟着偏了偏：“室亲在说什么？”
“我去预订婚礼蛋糕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Alex要结婚了，因为和那位结婚对象是在日本认识的，而且我和大我还有黑子君他们也都在这里，所以婚礼也会在这边举行。婚礼蛋糕订单上面的名字也是Alex啊。”
“……诶。”紫原一脸无辜，“可是我从来不看订单上面名字的。”
不仅仅是他不看名字，这次也不像别的订单那样附上新郎新娘的照片要求做出蠢得要死的翻糖小人，不然就算是以紫原对于人脸的记忆力也不可能连冰室和火神的篮球师傅，那位金发美女Alex都认不出来。
“所以敦就误以为这是我的婚礼吗？”
冰室眨一眨眼睛，终于露出了笑容。
“是诶。”紫原撇一撇嘴，慢吞吞地答道，并没有否认，“谁让室亲穿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衣服。”
“因为我和大我都是伴郎嘛。”
那张高中时期就曾经让阳泉高校的女生为之疯狂的脸，即便过了八年，现在也仍然俊美迷人，天生的魅力一点没有消退——在冰室微笑起来的时候，右眼眼角那颗泪痣尤其璀璨。
紫原垂下眼睛看着他的室亲，往前走了一步。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宴会厅里身材高挑丰满的金发新娘风风火火地朝这边招手：“辰也！过来一下！大我这个笨蛋说他找不到我的戒指了！”
Alex旁边的火神狂抓头发：“我本来一直装在身上的！怎么可能找不见呢？”
冰室抬手摸摸自己的口袋，果然从里面翻出来装戒指的小盒。他笑着叹口气，也对那边的Alex和火神挥挥手：“别担心！戒指在我这！”
他带着紫原朝那边走过去。以后者的身高和发色，不管走到哪里肯定都是人群中的焦点。火神看见他，惊讶得长大了嘴：“紫原？你为什么会在这？”
紫原对他摊开手。Alex回想了半天，总算灵光一闪：“Ah! I know you! You were Tetsuya’s… I mean, his partner from high school, correct?”
紫原愣了愣。Alex的英语说得太快，他要反应一下才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Yea…yes?”
Alex哈哈大笑。紫原看着冰室，露出一种虽然开口了可是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茫然表情。
冰室摸一摸鼻子，形状优美的眉毛微微舒展，露出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的笑容，回头看了看紫原。
“He’s my date.”
“For my wedding?”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for the rest of my life。”
不知道为什么，紫原听冰室的英语就听得很明白——他一下就听懂了那句话。他目光的末梢落在他的室亲身上，像是放轻了手势向对方试探着触碰。
最终紫原真的伸出了手，轻轻搭在冰室的肩膀上。
“Yea…yes.”
他有点磕磕绊绊地回答，英语仍然说得很不习惯。
——但是语气倒是非常坚定。
婚礼这种东西，虽然没什么意思，蛋糕上的翻糖小人也蠢得要死，不过幸好还是他本人来参加了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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