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演绎者（下）

2021/06/08帝光青黄日贺下篇，上篇已在05/07放出

成年人系列第二篇

上篇走这里：最佳演绎者（上）

同系列另一篇，内容无关联，跳过不影响阅读：

Machiavelli不予认同（赤黛）

————————以下正文————————

       “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青峰抬起右手，满不在乎地挥了挥：“就是这条胳膊，手肘受了伤。医生说，如果继续像以前那样打下去，不超过一年这只手就会废掉。”

       而当时高中三年级的Winter Cup刚刚结束，他连像其他负伤上场的选手那样说服自己再为了什么拼一次的理由都没有。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说了。右腿膝盖——对吧。”

       青峰的语气笃定得好像确信这个世界上能让像他和黄濑这样的人放弃篮球的理由绝对只有那一种。

       黄濑看着他，有点惊讶，但还是保持着露出牙齿的灿烂笑容：“是啊。三年级那次Winter Cup我好像太拼了点，比赛结束以后，我的右腿当时已经差点站不起来了。多亏小黑子帮我介绍了诚凛的木吉前辈，他的腿伤在美国的医院做过复健后，几乎恢复到了和以前一样的程度。所以我就去了美国，一边复健一边读大学……不过可能我有点倒霉吧，最后也没有完全恢复。不过仔细想想呢，像我和小青峰这样的人，大概就是以前对自己的身体用得太肆无忌惮，比赛啊训练啊什么的，拼得太过头了，才会年纪轻轻就断手断脚的。”

       他的语气轻飘飘，好像是在开玩笑。青峰用余光瞅他一眼：“谁断手断脚了笨蛋，我的胳膊还好好长在我身上好吗？”

       ——他们的手和脚、胳膊和腿都还在，能够正常生活，看不出任何异样，唯一缺憾的，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打篮球了。

       他们成了不能再开花结果的奇迹，帝光、桐皇和海常光辉历史上被迫戛然而止的缺憾一笔。

       “小青峰真是个笨蛋啊。”

       黄濑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听上去轻松，可当青峰转过头去看他时，却在车窗玻璃的倒影上捕捉到伪装用的框架眼镜镜片之下黄濑眼里一闪而过的水光。

       忽然，鬼使神差地，青峰清了清嗓子，开了口：“黄濑，你哪天没有工作？等你有空，我们去one on one吧。”

       “诶……诶？？？”

       最后one on one的日子定在黄濑剧组庆功会结束后隔天，地点是帝光中学附近的街心公园。场地只有半场，但对于两个人来说足够了。青峰没有因为睡过头而迟到，黄濑也没有借口有工作而缺席。两个人按时碰面，并且在看到彼此脚上那双同样有着明显穿过痕迹的球鞋时大叫出声。

       “小青峰！你明明一直有在打篮球！居然还告诉我说不打了！骗子！”

       “闭嘴黄濑！你不也一样！”

       规律的运球声有种久违的熟悉，黄濑已经很久没有过像这样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他看着对面准备进攻的青峰，全神贯注，目不转睛，似乎每一个细胞都焕发出难道的活力，所谓“活着的实感”鲜明得让他自己都震惊，整个人都像是重生一样。

       一对一的条件是，青峰不能用右手投篮，黄濑也不能靠右腿发力起跳。

       都有限制，有进有退，有来有回，有攻守换防，有胜负赢输。

       这是和冗长繁琐的台本相比截然不同的世界。没有突然拉近拉远的镜头，没有提前编排好的情节，没有规定他必须做出的反应，面前的对手和他之间省略了漫长的磨合，默契十足，这是他本来最向往的世界，也是他能够和小青峰并肩站立在顶峰的世界。

       篮球，one on one，小青峰。他到底离开这个世界多久多远了啊。

       最后一球入筐，青峰甩了甩左胳膊，得意地看着黄濑：“怎么样，还是我赢吧？”

       黄濑一边接球，一边提起衣领擦掉滚落下巴的汗珠，反手把球朝他丢过去：“只赢一球而已！再来一次我一定会赢回来的！”

       “啊，不要了吧，我的胳膊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医生说就算是左手也……”

       青峰那句随口的抱怨还没说完，左手小臂就被抓住，黄濑满脸震惊，举起他的手，前后左右检查了一圈，无比讶异：“怎么会这么脆弱？小青峰你该不会是记错受伤的是哪只手吧？”

       “……我会有那么蠢连这个都搞错吗？”

       青峰说着，嫌弃地敲了下黄濑的脑袋。就在这时，他一低头，注意到了黄濑有点僵硬的站姿。如果有一条腿不敢绷直得太用力，忍着疼强行站在那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一对一，他可以不拿右手来投篮，影响不会太大，但要跑要跳，黄濑不可能藏着一条腿不用，这一场下来，就算他能克制着不让右腿超负荷，也难免会给膝盖的旧伤造成负担。

       再加上，他们的确不再是十六七八岁的篮球天才高中生了。

       奇迹也是会褪色的。

       两个人在球场边的长凳上坐下来，黄濑忙着给右腿膝盖上绷带，青峰坐在他旁边，懒洋洋仰起头看天。

       他问：“我们是不是都老了啊。”

       黄濑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一停，认真地想了一想才回答他：“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看着对方一天天变老，应该就感觉不到真的变老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这是相对论的引申啦，小青峰这个笨蛋！”

       好吧，反正他就是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根本没在意老师上课都讲过什么。谁让他那时候是球队的王牌，中学的帝光，高中的桐皇学园，他可是要带着那些和他身穿一样队服的笨蛋们站上全国大赛决胜场的男人，相对论什么的怎样都好啦。

       可是后来，他也像个普通人一样毕业、成熟、变老——好吧，倒是还没有很老。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可以用左手丢出无定式投篮，黄濑也可以在看过一遍后就立刻学会他的技能。就算过了八年十年，被肉体局限，被自己的四肢拖了后腿，作为奇迹曾经开花的才能，到现在也仍然没有凋谢。

       哪怕全国大赛的场地已经和他们无关，可至少街心公园的球场还在这，只需要一颗球就连帝光体育馆门外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都能复刻。他们重新演绎的是自己，是很多年前曾经最耀眼也最美好的自己——就算时隔再久，站上球场，攻守对位的这一刻，他们就是自己的最佳演绎者。

       “我说，小青峰，我想和大家一起打球了。”

       黄濑的身体挪了挪，和青峰靠得近了一点。他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年肤色黝深的面孔：“以后，我们也都像这样一起打球吧。”

       青峰回视他，抬手揉黄濑金发的同时，说出了那一声“好啊”。

       以后也一起打球，然后一起变老，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觉得自己有多老……虽然听起来有点像中老年人的自我安慰，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老。篮球笨蛋是不会老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