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可能忘记的

2023/10/11火黑日贺

婚前综合症系列第五篇，一发完

同系列另四篇，内容无关联，跳过不影响阅读：

非正式告解（赤黛）

未接来电（上）（青黄）

未接来电（下）（青黄）

命运轮盘概率成谜（绿高）

东京塔看不见月色（紫冰）

————————以下正文————————

       是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水蓝色，圆而且亮，注视时的目光格外认真，还有一点特殊的呆——当然是好的那种。

       火神看着黑子和被他抱在胸前的蓝色柴犬哲也二号，问他：“你说什么？”

       “是二号啊，火神君。它已经十岁了，按照犬类的年龄来说，算是很长寿的了。宠物医院的医生说，让我们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黑子的声音很平静，语气也是他一贯的没有起伏，好像他在说要做好的心理准备和意义几乎等同于分身的爱犬的生死无关，而只是一会散步时要做好替它清理排泄物的准备而已。

       尽管已经习惯他的这种平静，但火神还是有一瞬间觉得难以接受。尽管他直到现在仍然不敢主动伸出手去长时间抚摸二号毛茸茸的脑袋，但至少他已经习惯了它每天在脚边走来走去，或者在他们吃饭时跳上对面的椅子。可以说，和别的犬类动物相比，二号对于火神来说已经是最不可怕并且最亲近的那一个了。

       但是喜爱和亲昵在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逃脱时间的桎梏。任何生物的寿命都是有限的，对人类来说是这样，而大部分动物的生命比人的更短。按照医生的说法，二号能陪伴他们十年，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

       蓝色柴犬的体型和十年前他们捡到它时几乎没什么明显的区别，被毛皮覆盖的脸上看不出皱纹或者老年斑的痕迹，这似乎模糊了衰老的具象。或许它只是衰弱了一些，不一定真的会那么快迎来死亡——火神怀着一丝侥幸这么想，却在和黑子对上眼神时感到心里好像被砸了一拳似的。

       黑子说：“火神君到现在还是不肯抱一抱二号吗？”

       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可他听起来好像在替二号感到委屈。火神的心脏像被揪了一下——这十年他的阅历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增加在这个方面，还是什么都藏不住——他本能地否认：“不是不肯，是不敢好不好。我怕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对于火神君来说，直到现在二号也还是和别的狗没有区别吗？可是，它是家人啊。”

       黑子看着他，二号也抬起微微耷拉的眼皮，努力地盯着他看。

       一人一狗，他们像是一起在问他：“为什么？”

       火神被四只一模一样的眼睛盯得头皮发麻，他实在没办法，抓了抓头发，闭上眼睛伸出手，视死如归一样，不知道是对黑子还是对二号说：“好了好了，给我抱啦。不过就一下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毛茸茸而且格外温暖的活物已经塞进他怀里。黑子直接把二号放在了火神胸口，后者感觉到不对劲，在二号掉下去之前赶紧接住它。已经不再年轻活泼的柴犬很乖地卧在他怀里，火神让自己尽量不去想它可能是过于老迈而缺少力气这件事，而是尽量动作轻柔地抱着它，还摸了摸它的脑袋。

       仍然是恐惧的。从接触的皮肤开始，细小的颗粒一直在蔓延，四肢已经彻底僵硬，头皮发麻的症状更强烈了，背后也凉嗖嗖的，浑身上下似乎到处都不对劲。这种感觉让火神很想找个角落抱头蹲下，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听到了怀里的二号轻微地动了动，发出低弱细小的呜咽声。这让他觉得它很可怜，如果抱在怀里就能安慰它、让它舒服一点的话，那就这样吧。只是这种程度的害怕，他还可以忍受。

       二号卧在火神僵硬的怀里，探出来一个圆脑袋，仰起头看着难得这样抱自己一次的另一个主人。它很好奇，而且火神宽厚温热的怀抱让它觉得很舒服，只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火神碰巧也这么觉得。于是一人一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旁边的黑子。

       黑子歪了歪头，走过去，伸出手抱住火神，同时也抱住二号。

       二号心满意足地呜了一声，眯起眼睛表达它的享受。

       “这样就好像一家人一样呢。”

       “一家人？你在说什么，我们本来不就住在一起……”

       “二号是孩子的话，火神君像是妈妈，那样的话我就是……”

       “喂，为什么我是妈妈你是爸爸啊？从体型上来看无论怎么说都是我更像爸爸役吧？”

       “家庭角色的担当可不是这么简单由体型决定的啊。”

       黑子揉了揉二号的脑袋，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补充：“还有，从现在的价值观来说，我们这种组合还是应该叫做两个爸爸比较好吧。”

       “呃……”火神又抓了抓头发，价值观什么的，他倒是没太在意过这个问题，而且他们本来不是在讨论二号的事吗？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个？

       ……对，二号。已经年纪很大的二号，从高中开始陪伴他们十年的爱犬，是诚凛队伍的一员，也是他们的家人，他不能接受这一切就要走到结束。

       就算有形的生命会结束，但只要他们还记得它，永远不忘记它，在某种程度上它就相当于还活着，活在他们心里……是这样的吧，书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火神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犹豫了好久，才问黑子：“所以医生有没有说，这家伙到底还能……”

       “唔，你说二号吗？”黑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当然了啊。”

       “医生说它最近吃得太多了，需要控制食量。看起来它虽然年纪很大，但身体各方面都没有什么问题，看来这几年带着它和我们一起打球是件好事呢，毕竟得到了充分的运动。”

       听完，火神愣住了。

       “没有问题？……那医生说要我们随时做好心理准备是怎么回事？骗人的吗？”

       “做好二号会因为控制食量而向我们撒娇的心理准备啊，抵挡爱宠的攻势可是很艰难的任务。”

       “……黑子你这个混蛋！我刚才差点哭出来了你知道吗？！”

       火神暴怒，他怀里的二号聪明地跳下来，扑到黑子身上。黑子才刚接住二号，就被火神按倒在沙发上。他赶紧把二号举高，和爱犬一模一样圆圆的水蓝色眼睛同时睁大，露出无辜的神情：“火神君实在是太多愁善感了啊，真是一个温柔的好爸爸。”

       火神的嘴角抽了抽，一点都没有因为伴侣的赞美而感到高兴——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的。他看了看黑子，又看了看二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亲了一口柴犬毛茸茸的脑袋，接着，他的嘴唇下移，轻柔地吻了吻黑子的嘴唇。

       在二号的注视之下，两个人目光对视，气氛非常亲密温柔。

       黑子突然“啊”了一声，从嘴唇上摸出两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仔细地看了一眼，抬起眼睛对火神说：“是二号的毛。”

       火神：“……”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靠近这家伙了。绝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