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式告解

2023/04/05赤黛日贺

婚前综合症系列第一篇，一发完

————————以下正文————————

       “……神父，请听我告解。”

       黛在深吸一口气，说出这句话后，立刻闭紧了嘴唇，垂下的睫毛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好像想借由闭眼的动作抹消掉自己说出这句话的事实，但他也知道这无济于事，于是只好继续自欺欺人地合上了眼睛。

       昏暗狭小的告解室另一边，传来老年神父慈祥而又温和的声音：“我的孩子，请开始吧。”

       隔着黑色的纱网，两边都很难看清对方的长相，并且黛相信就算对方看到了自己的脸也会很快忘记——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如果这也可以勉强算是上天的馈赠的话，或许最适合他的职业应该和犯罪有关。

       总之，他开始了他的陈述——他的告解。

       “呃，抱歉，我其实并不是教徒，只是一个游客，路过这里看到有个教堂，觉得好奇就想试一下。不好意思，如果耽误了你的时间，我马上就走。”

       “不，不，请不要顾虑。仁慈的父平等地爱着每一个迷途的羔羊。无论有什么话都请说吧，我亲爱的孩子，请你畅所欲言。”

       黛沉默了一秒。

       “其实我快要结婚了，但是……我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你不爱你的伴侣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顿了一下才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你们的家庭关系不和吗？父母，祖父母，兄弟姐妹，别的亲戚……”

       “没有吧。我和那家伙的亲属关系都很简单，在这方面倒也没有碰到过什么阻碍。”

       “那么难道是经济方面——金钱方面的问题？”

       “也没有。虽然那家伙是个小少爷，但家族遗产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插手之类的，而且也说好了要签婚前协议——算是达成共识了吧。”

       “听起来你像是在经历婚前焦虑。”

       黛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腿，告解室狭小的空间呆久了还是有点逼仄，他仰头看了看上方，又把视线投向黑色纱网的对面，老年神父模糊的长相像是此刻他内心摇摆在现实中的映射，他在对着虚无的对方告解，希望给很可能不能解决的问题找到答案——这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

       他的眉毛浅浅皱了皱，但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五官，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宗教和神职人员并不会比伴侣和婚姻咨询更有用，但姑且也算是试过了吧。

       现代科学总归无法证实神明和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所以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于那一方好像也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该做的事，不过既然出来旅行并且来了教堂，偶尔尝试一下也不是坏事，反正对于唯物主义者来说又没有什么神明会责怪他们不够虔诚违背了信仰。

       “……谢谢，我会考虑这一点。再见。”

       黛语气平淡地道谢，道别，起身走出告解室。

       然后他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赤司。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手机，确认是不是打开了定位功能。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赤司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猜测你可能会在这里逗留，所以来碰碰运气。看起来我运气不错。”

       果然，手机的定位功能是关掉的。他直觉赤司应该不需要用什么特别的技术手段，这家伙自己的脑子就足够完成这种程度的推理，凭借他已经定好的那部分行程和对他性格的了解，要在正确的时间精准找到黛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赤司征十郎就是有这种本领。

       “好吧。”黛摊了摊双手，收起手机，把滑落的背包带扶到肩膀上，微微偏头看着赤司，“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不是说婚礼前见面会带来坏运气的吗？”

       赤司的目光从他身后的告解室掠过，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那也只不过是说婚礼前一天不能见面而已——而且那是西方的规矩，我们就算不遵守也没关系吧？”

       “既然这么说那就随便你。”

       黛摸了摸鼻子，腹诽反正就算真的有神明，赤司应该也是祂亲自手造的那类宠儿，和他们这些批量生产的流水线路人不一样。既然赤司都这么说了，婚礼之神应该总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原谅他们的吧——如果真的有婚礼之神存在的话。

       两个人走出教堂，赤司忽然用手臂碰了碰黛的胳膊。

       “千寻——前辈是因为结婚的事而感到不安吗？”

       黛正准备下台阶，停了下来，转头看赤司。他的脸上平淡没什么表情，似乎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但他知道自己内心正发生着什么样的震荡。

       “怎么又叫起前辈了？还有那是什么，敬语吗？”

       “因为我想用别的身份和前辈好好聊一聊。不把我看作结婚对象只当作后辈的话，前辈也会觉得放松一点，对吧？”

       “喂，难道你觉得我没有别的亲近的朋友可以聊心事吗？还有我可没有忘记在你是我后辈的同时也是队长大人，说到头还不一样是上位者吗？”

       赤司突然笑起来：“听前辈承认我是上位者的感觉真是奇妙啊。”

       他似乎意有所指。黛莫名感到有点局促，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别开玩笑了。这时候突然玩什么角色扮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其实根本不需要担心。”

       “为什么？因为你会解决所有问题？”

       黛这句反问的语气带着微妙的嘲讽，然而赤司摇头：“当然不是。因为那些根本就不是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难道不是办公室恋情带来的影响？”

       “明明马上就是办公室婚姻了。只有社长和秘书搞婚外情的，哪有真正结婚的？社员们不会觉得奇怪吗？”

       “关于这一点我倒的确有个解决方案。”

       赤司说着，目光紧紧盯住黛的眼睛，他的语气格外自信，像是笃定黛一定会接受，甚至拍手叫好。他说：“在家的时候我们是合法配偶，在公司的时候作为社长和秘书的角色，可以是婚外情，这样不是就完全符合普罗大众的认知了吗？前辈觉得这个处理方法怎么样？”

       “……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中意角色扮演。”

       “我只是想帮上前辈的忙而已。”

       他的语气格外诚恳。黛又叹了口气。

       “我承认那种事确实会让我有点担心，但是远远没到需要靠角色扮演来解决的地步。我只是，”他顿了顿，“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不知道万一离婚的话，我该怎么面对你。”

       毕竟在遥远的过去，他也不是没有被赤司抛弃过——虽然那时候还是另一个赤司。那时候的记忆到现在还鲜明得让人难以忘怀。

       赤司一怔，好像也有点惊讶：“离婚？可我完全没有和前辈离婚的打算。”

       “就算不需要你分割财产也永远不打算和我离婚吗？”

       “和财产无关，不如说我认为结婚之前就抱着离婚打算的人才是真的不够尊重这段婚姻吧。”

       黛撇嘴，别开目光：“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又没有现在就抱着离婚打算。”

       “很抱歉，我恐怕没办法对前辈移开视线啊。”

       “这算什么，甜言蜜语吗？”

       “这样才算甜言蜜语。”

       赤司微笑着，看着黛的眼睛，说出后半句话，语气像是在圣坛上宣誓。

       “我只注视你一个人。”

       “……听起来你像个变态。”

       黛说着，很快放松眉毛，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他看着赤司，暗灰色的眼睛缓缓眨了眨，甚至有一点促狭。

       “会对自己的前辈出手的后辈和染指秘书的社长吗，听起来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人。”

       赤司稍微挑起眉毛，握住黛的手，亲吻他的嘴唇。

       “我们会正常举行婚礼的，对吧？”

       “……嗯，败给你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