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之刃】長月·授我衣·Quattu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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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在京都市郊的一座山坡之下,黛跟着赤司,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台阶往上走去。

    “突然来这里是要?”

    关西的红叶季往往要到十一月的中下旬,此时京都的树木枝叶大多还呈碧绿,至多远远看去会显出些许微微的褐黄,还不到效仿旧时贵族设宴饮酒,吟咏和歌,观赏枫红如血连天的时候。

    这位小少爷倒是不用效仿,自己天生俨然就是位贵族——当然,现在的赤司也不再是专指“名门之子”的御曹司,他早已掌控了属于自己的光明与黑暗共生的庞大帝国,他手中握有一把利刃,甚至不吝于让他自己也成为那利刃的一部分。自我驱使也调遣他人,无须拘泥于任何单薄片面的主从关系,谁都可以是棋子,也谁都可以布下自己的局。

    赤司在台阶上回过身来,含笑道:

    “带千寻来见我的父母啊。”

    “啊?”

    片刻之后映入黛眼帘的,是刻有那熟悉姓氏的石碑。

    他的恋人在石碑前站定,偕同他一起鞠躬。致礼结束后,赤司握住黛的手,眼神清明地目视前方,平静地开口:

    “父亲,母亲,请容我向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恋人黛千寻,是我决定要与之度过一生的人。”

 

    “呐,黑子,我突然想到,桃井要是结婚了,BUDDHA的事还要一直瞒着那个阿成,会很麻烦吧?”

    火神将晚饭的餐盘收进橱柜里,合上柜门时忽然转头问道。黑子正抱着二号,一人一犬微仰着头盯着他看,猝不及防被惊了一跳,同时耷拉下眉毛露出一模一样的无奈神情。二号“汪”地叫了一声,黑子道:

    “火神君好突然啊。”

    “别管这个啦,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黑子俯下身将二号放在地上,微敞的领口正好露出一小片锁骨处雪白的皮肤,更深处则隐没在衣服的阴影里。这一幕晃过火神眼前,他一下想起了某天夜里自己触碰过的那片清瘦平坦的胸前肌肤,被唇-/-舌-/-抚-/-慰过又会泛出浅淡的绯红……于是赶紧用力摇了摇头,将奇奇怪怪的画面从脑海里清除出去。

    他定神的功夫,黑子已经直起身来,往厨房外面走去,顺便回答他的问题:

    “……的确一直瞒着将要朝夕相处的荻原君也并不容易,但具体说明到什么程度……我想这个还是要和大家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吧,尤其是要听听赤司君的意见。”

   “所以说从一开始干嘛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啊……以赤司那家伙的能力,如果只是想要排除异己,应该不至于非得做到这地步不可吧?”

    黑子忽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了他,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火神君认为,我们这些人——BUDDHA所做的事是多余的吗?”

    火神一愣,察觉到黑子的情绪好像有些难言的起伏,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悻悻解释:

    “虽然没到那种地步,我也相信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理由,但硬要说的话我的确……想不到所谓的理由是什么……就连问辰也,他也说不应该由他来告诉我,我真的不太明白。”

    “这样吗……”

    黑子认真听他说完,忽然少见地露出一丝苦笑,自嘲般地叹息:

    “我把原本几乎是个局外人的火神君,自作主张地拉进这边的世界里了呢……现在想想,其实一开始或许也是我,单方面地利用了火神君……这是第二次了啊。”

    ——第一次是十一年前,两人的初次见面,他自说自话地成为了火神君的影子,声称要让他成为日本第一。那是一切的最开始,归根结底是他高高在上的单方面利用。

    ——重逢之后,自作主张地将火神君带入这边的世界,后来又让他戴上那张佛陀的面具,成为BUDDHA的网络中心虚假又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符号。他罔顾了光明与黑暗世界的界限,又一次擅自替火神君做出了足以改变他人生的决定。

    “喂,黑子。”

    火神略微放大了些许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脸,那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发顶,将黑子的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

    “好好说话啊,流什么眼泪。”

    他轻轻拍着黑子的脑袋,软绵绵的头发蹭在掌心,好像握着一团云絮。火神能感觉到黑子的额头所抵着的自己左边胸前的衣服好像被什么浸湿,可怀里的人却一如既往地安静,感觉不到一点多余的动作,好像夺眶涌出的泪水只源于生理反应,根本与情绪繁杂的波动起伏无关。

    “我不是在责怪你啊。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分开那么久你还能像以前一样信任我,我真的感动极了啊。”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无论你——还有辰也他们——都是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会和你,和大家站在一起。”

    两个月前的那个醉到意识不清的深夜,那个毒蛇吐信般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声音,那时朦胧中听到的话,火神还记得。

    “……黑子他,说不定真的就只是在利用你而已哦。”

    “……说得简单一点,你只不过就是BUDDHA的备胎而已。”

    他的确无法将这些话语和念头彻底从脑海中擦去,但他决不会将它们当真。因为从头到尾,无论是BUDDHA中的任何一个人还是黑子,都没有真正伤害过他。他所做的一切,也完全是出于自己的自愿选择,没有人逼迫——只要是火神自己决定了要做的事,他就永远不会对前进的方向感到迷茫。

    工作、兼职、友情和爱情都是一样的。

    “火神君……”

    “其实前段时间,就是BUDDHA网络集会的那天,结束后我和辰也在The Liquor’s喝酒。我喝醉了,感觉好像有一个人对我说了些什么。我觉得那些话都不是辰也的性格会说出来的,但是那天店里又的确只有他一个人……啊,我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说不定真的只是我睡着了在做梦而已。”

    那个深夜谜样出现的那个人,像是同时手持着手术刀和放大镜,剖开他的内心,将最为隐秘的部分分割出来又放大,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末了在他面前将被染黑的骨血脉络条条剖析,一字排开,指着每一处可能腐烂的血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对黑子的感情就是这样不堪一击,轻易就会受到污染坏死。

    他支着自己的额头,从模糊的记忆里四处翻检处当晚仅存的残余碎片,在黑子面前将它们煎熬着一一道来。

    “我真的差点就被那家伙的拨片舌头说服了,但是……”

    “火神君,是‘巧舌如簧’。”

    “我知道了啦!这种时候别忙着纠正我啊!总之……总之我当时突然想到,还没有提前告诉你我会晚回去……然后一下子就把那家伙的话忘在脑后了。”

    “自从被宣告和职篮无缘,我回到日本以后很长时间其实都没什么人生目标。如果不是因为再次见到你……黑子,是你让我再次觉得我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所以就算只是为了帮你完成约定,我也……唔!”

    他的句尾被黑子突然贴上来的双唇堵了回去。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火神的身体却不经思考就已经做出了行动。他握住了黑子的双肩,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打断气氛的永远是不合时宜的手机来电。

    “晚上好呀,哲君~”

    黑子一把推开手底下正要往不可描述的地方摸去的火神,清了清嗓子回道:

    “……咳……咳,桃井桑吗,晚上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啦,关于披露宴的菜色,想要问问大家的意见……虽然不是正式婚礼,但果然我还是不想太过草率呢。火火很擅长料理吧,有什么建议吗?……诶,等等,听起来你们那边的气氛好像不太对……是我打来电话得不是时候吗?”

    虽说现在的“不太对”已经和几分钟之前的“不太对”有了本质上的区别,但毕竟他们姑且还算是在讨论刚刚的话题,所以黑子犹豫片刻后还是轻声道:

    “嗯……是这样的,桃井桑,刚才火神君他问到了……我们的事。所以虽然很抱歉,但方便的话能不能……”

    “我马上去哲君家。”

    “什么?”

    “哲君决定要向火神君说明一切对吧?所以我说我马上过去。毕竟这是——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的事呀。”

    的确,让桃井桑来讲比较不容易跑题,各种意义上都是。

 

    桃井到达的时候是晚上八点。电视黄金档的OP响起时,她也开始了她的讲述。

    “坦白地说,那件事情可能我们一生都不想再提起,尤其是对赤司君来说,恐怕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吧。跟那件事比起来,高一时候的Winter Cup输给诚凛,即便说是赤司君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败北,但在那件事面前,确实什么都不算。”

    听到桃井以这样的方式来形容“那件事”,火神才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高一的Winter Cup决战,洛山输给诚凛,赤司征十郎人生第一次的败北,在那之前未尝败绩的少年,据说在那一战后也是一路成就骄人,光芒万丈,失败更是仅此一次。对于这样的赤司而言,火神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能够被称之为他人生的转折点——从那一刻起,不仅是赤司,连他们这群人的人生都被彻底地改变。

    “那是我们高中毕业时发生的事。当时是三月末,赤司君,小黄和紫君都回到了东京,所以大家决定一起庆祝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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