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之刃】霜月·夜未央·Quinque

上一章:霜月·夜未央·Quattuor


本章有虹灰出现。


    “如果您看到一个神出鬼没像影子一样的青年男性,特征是银发,脸上没有表情,那么他就是被我拜托去接您的人。顺便一提,他开的车车牌号是……”

    ——难道不应该先说明车牌号比较直接吗?赤司那家伙其实根本就是太想介绍这位青年男性吧?重点反倒被放在了“顺便一提”的部分。

    虹村看了看信息上的语句,又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银发青年。好吧,不得不说赤司的描述的确非常准确。

    ——像透明的影子一样。

    ——这个人似乎……和他认识并且不久之前才见到过的某个人很像……好像是黑子?

    “你好,我是虹村修造。”

    虹村向他打了招呼,并且示意了一下自己还扛着灰崎不方便握手。

    对方点点头,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平淡,看上去对不握手这件事完全不介意:

    “你好,我是黛。”

    被虹村扛着的灰崎还在锲而不舍地假装昏迷,黛大概也没有和他对话的打算,简短地示意虹村他们上车。

    好吧,除了存在感同样稀薄并且都是面瘫脸以外,这个人和黑子在其它任何方面倒是没有一点相似。

    如果换作一般人,大约会在路上至少进行一下自我介绍。然而黛的态度却远比赤司所说的还要冷淡,专心致志地开车,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在不算失礼的限度以内完全把车上的乘客当作空气。

    只不过虹村是觉得好奇就会开口去问的那类人。回到日本短短两天时间,他几乎把以前在帝光篮球部那几位让人不省心的后辈以及他们的另一半见了个遍,从不只一个人的口中听说了赤司的现任是位如何如何“有趣”的人。

    如果这位就是传说中那个赤司征十郎的恋人,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他有趣的?

    “听说赤司继承了家业,现在一定很忙吧,所以才拜托黛桑过来的吗?”

    “嗯,无可否认他工作上的确挺忙的,不过让我跑腿只能算是在随心所欲压榨剩余劳动力而已。”

    “呃……哈?”

    过分直白的回答让虹村从听觉系统到神经中枢都卡了一卡。面前这位对赤司不加掩饰的讽刺显而易见地说明了两人非同一般的关系,看来的确就像自己猜测的那样,黛无疑就是赤司那位“有趣”的恋人——大概也只有像他这样古怪之处和赤司相得益彰的人,才算和那家伙天生一对吧。

    再想想他对赤司的评价,虹村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说得也是呢,你这人真有意思啊。”

    后座上装睡的灰崎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

 

    “这几天让虹村前辈费了很多口舌,您辛苦了。”

    和这位中学时代的传奇后辈见面,是在修葺一新的名家宅邸的会客厅里。曾经统领过“奇迹的世代”的两代队长,从少年成长为青年,时隔十二年后为相通的目标再次一起付诸努力。

    “没什么。”虹村耸耸肩,“我能做的最多也就只是把我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你们而已。真要给这些事画上句号,还是得靠你们几个才行。”

    赤司笑笑:“那么我洗耳恭听。”

 

    所谓的真相,一旦抛开那些牵涉其中的每一个人某个微小行动所演化而出的细枝末节,最核心的部分往往出人意料地简单。

    譬如赤司的父亲,八年前那场大火,燃尽后留下的余烬只不过是最直白也最单纯的利益——最后获利的人,就是为此狠下杀手的人。

    虹村的叙述言简意赅,并没有夹杂太多的渲染,将这几年以来他所调查到的真相按照时间和逻辑连成一条漫长的线,参与其中的人太多,每一双手几乎都在这条线上打下了一个或是数个记事的绳结。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还是能够解开这团乱麻。

    作恶的人总是惦记着自己得到了什么或是将要得到什么,而不会去在意是否让别人为此付出过多少代价。而人生因此被动改变的那一方,相反却对自己失去的部分难以释怀。八年之前,虹村最尊敬的父亲离世,赤司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火神放弃了职篮梦想,连带着他们这群人的未来都被彻底改写。

    回到问题的最初,想要赤司征臣性命的人正是和他有着最大利益冲突的那个,此前双方的博弈已经达到白热化,幕后黑手借着一个打破平衡的契机出手,燃起一场大火,斩草除根,毫不留情。

 

    赤司放下手中的红茶,听虹村讲述完毕,平静地提问:

    “那么,请容我冒昧问一句,既然虹村前辈的父亲也是受害者,那么您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不,是我失言,前辈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您的理由。刚才我的话请不要在意。”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开口的。我父亲他临终前告诉我,‘最后回到目的地的才叫做绕远路,从此完全搞错方向的那是迷失’。我觉得寻找真相是一回事,但为此赌上性命恐怕就违背了我父亲的心愿。而且不是还有你们在吗?——所以虽然听上去像是推卸责任,但我认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吧,Akashi Captain。”

    十三年前,虹村将队长职务移交给赤司时,以一模一样的语气说了相似的话。

    而被他委以重任的人——当初的少年,如今的青年——也还是用同样的神情凝视着他,轻轻点头应声:

    “……是。”

 

    “走了,傻小子。”

    经过门厅时,虹村拍了一把勾着外衣在门厅的小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灰崎的脑袋,叫他起来走人。刚才灰崎说什么也不肯进里面去,声称他们的说话声吵得他睡不着觉,自顾自地盘踞在这里提前补眠。

   赤司礼貌地送了他们到宅邸玄关,黛也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站在赤司身后一臂远的地方沉默地旁观主人和客人的互相道别。

    “虹村前辈,请多保重。灰崎……姑且也是吧。”

    灰崎被点名,忍不住“啧”了一声:“那你不如劝劝这家伙少来管我的事。”

    才说完就被虹村在后脑上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他捂住自己的头,痛得呲牙咧嘴,脸色愈发不耐烦。

    “唔,你们也都自己小心。希望再来找我的时候,是为了别的事。嘛,就这样吧,我们走了,赤司,还有那边的黛桑。”

    虹村摆了摆手,拖着小声骂骂咧咧的灰崎离开。

    他们走出那幢灯火通明的漂亮宅邸,灰崎忽然含混不清地发出一声冷笑:“又把麻烦事甩给别人,你这混蛋可真奸诈。”

    虹村扭头看他。

    “奸诈?我才不是奸诈,我可是把重要的复仇机会让给可爱后辈的世界第一好心人。”

    “赤司可爱?明明最可怕的就是他。”

    “是吗?我倒觉得他和那个黛在一起之后,现在看上去还挺亲切可爱的……无论怎么说也比你这混蛋可爱多了啊。”

 

    “如果没什么事那我也先回去……还是说你希望我今晚留下?”

    黛从衣架上已经拿下了自己的外衣,回头看了赤司一眼,又挂了回去。

    赤司仿佛正注目于雪白的方糖在橙红色茶水中从边缘开始融化的过程,闻声抬起眼睛看向黛,好像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鲜少地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

    “抱歉,刚刚走神了,千寻说什么?”

    黛语气平板地重复了一遍,这次所包含的情感比第一次说出口时还要减半再减半:

    “我说,如果你希望,今晚我可以留宿——哦不过如果你不希望那就算了当我没有说过我回家了。”

    如果他没有在重复完毕后欲盖弥彰地用不带任何停顿的句子补上退而求其次的让步,或许他的掩饰听上去还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不过这一次,赤司确切地听清楚了,因此他向黛微笑:

    “不,我当然欢迎。不如说,就算千寻每天都住在这里,我也不会觉得腻烦。”

    “别拿我开玩笑。对了,上次我留在这里的睡衣,你放在哪里了?”

    “这个你该去问问佣人,不知道她们把千寻的衣服收在我衣橱的什么位置。或者,可能在我床上也说不定。因为千寻的味道闻起来很安心,总是能让我很快进入睡眠。”

    “……哈,你在耍我吗?”

    “怎么会。”

    黛皱起眉头,赤司答得一本正经,却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赤司是极其注重健康的类型,很少熬夜,没有工作时会尽量早睡,和黛之间即便是做爱也很懂得节制,并且不会每次同床过夜时都按着他做个没完。

    就比如现在,他们只是普通地躺在一起,盖着同一床被子,睡衣也还穿得整整齐齐,只是在安定地、纯洁地谈心。

    “千寻的父母,感情好吗?”

    “不怎么吵架,彼此之间也不算太热情,算是普通吧,怎么了?”

    “没有,只是突然有点好奇。今天从虹村前辈那里听到关于我父亲的一些事,觉得有些怀念家人而已。”

    从赤司的语气里听不出除他所说的“怀念”以外的任何情绪,但黛知道一定不止如此。黛很了解他,赤司这个人,总是将心思藏得比海还深,能被人发觉的一定都是他想要被人看到——或者至少是判定为可以被人看到的部分,黛也只能通过多年的近距离相处感知到比别人多一点的深度而已。只要赤司真心想要隐藏,他也不保证都能察觉得到。

    “嗯,是吗?那,你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很严厉的那种吗?”

    “只是对我有着很高的要求。啊,如果父亲知道我和千寻的事,大概会反对吧。”

    黛想了想:“如果令尊像伦理剧情节那样给我开出高额支票,我或许会考虑离开你的。”

    他说完,又在心里补上一句——其实不会。

    爱情不爱情是一回事,就他个人来讲,也并不喜欢由别人来支配自己的人生。但现在想这种“假如”又的确没什么意义,他和赤司都是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人生的重大决策完全交付于别人来执行。

    “既然如此我会竭尽所能来挽回千寻的心的。对了,说到刚才设想的那种情境,不如我们拿着父亲开的支票私奔怎么样?”

    “……你今晚吃错药了吗?”

    “呵呵,开个玩笑而已。不过,我忽然想到,父亲以前时常对我说一句话,作为赤司家的人,最为重要的是‘胜利’的结果——其它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追求预计结果的手段而已。像现在的情况,我的父亲大概会秉持和虹村前辈的父亲截然不同的态度吧。”

    “——正因为如此,我作为父亲的儿子,我有必须要去做也必须要做到的事。那么千寻愿意陪在我身边,直到最后吗?”

    黛翻身朝向赤司,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他忽然幅度极小地弯了弯唇角,平素缺少表情的脸上露出一点微微的笑:

    “这次也还需要我只是站在那里就够了吗?”

    “怎么会。我比以前更需要千寻的支持。”

    赤司亦笑,伸出手来拥住了他。

 

    快要入睡前,黛忽然开口:

    “我的公寓,明年三月租约就到期。那之后我反正也要找新的房子……我是说,我其实可以……”

    “到时候请千寻务必搬过来。不过虽说有不少客房空着,但只有主卧可以让千寻住……就像现在这样,没问题吧?”

    “这算是什么,提供陪睡服务的新型租客条例?”

    “不,这是我在邀请千寻,和我一起生活。”

    这一晚,至少在入睡的时候,他们是依偎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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