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之刃】文月·流火城·Quinque

上一章：文月·流火城·Quattuor

    紫原打开家门，四下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按响门铃的人。

    “紫原君，请低一下头，我在这里。”

    他循声看去，这下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黑子。

    “啊……原来是黑亲吗？来得可真早诶。”

    一边打着呵欠，他一边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对方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头发。十几秒后黑子终于无法忍受，挡开了紫原的手：“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紫原君。”

    “啊啦啦，生气了吗？那抱歉咯。”

    紫原垂着眼睛看他，撇了撇嘴，稍微让开身体，让黑子进来。

    “打扰了，我是来接火神君回去的。”

    一个小时前的早上五点，黑子接到了冰室的电话，说火神喝醉了，现在人在他们家，拜托黑子白天有空的时候过来接一下他。结果谁知道黑子挂下电话就起了床，简单收拾一下动身过来，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

    冰室扶着还迷迷糊糊，却因为宿醉头痛的缘故而睡不踏实的火神从客厅出来，见到黑子向他苦笑：“一大早麻烦你了，黑子君。一个人带大我回去，没问题吗？”

    “是，我没问题。虽然火神君很重，但是他很结实，就算磕磕碰碰也没有关系。”

    “哈哈……”冰室失笑，“黑子君其实意外地简单粗暴呢……那么大我就拜托你了。”

    “是，冰室桑请尽管放心。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两位请回去休息吧。”

    黑子肩膀上半托着火神上半身的重量，向冰室浅浅鞠躬，又对紫原点点头，准备离开。

    “啊，等等，黑子君。有件事……”

    冰室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吗，冰室桑？”

    “大我他虽然看上去很单纯，好像什么也不会多想，但其实是那种如果你靠近，他反而会跑远的类型。所以，你站在原地等一等，他就会自己追上来的。黑子君，你记住了吗？”

 

    黑子接走火神后，紫原关上门，和冰室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回卧室。期间他忽然道：“室亲好像很关心黑亲和眉毛怪的事诶。”

    冰室微笑：“大我就好像我的弟弟一样，黑子君也是个好孩子……无论如何，我都只是希望他们不要错过最适合自己的人呢。”

    “如果眉毛怪真的跟黑亲在一起了……那家伙应该也没时间再来缠着你了吧？”紫原想了想，“嗯，那样的话我也支持哦。”

    “敦……你真的是……”

    “比起这个，我今天不去店里咯～昨晚都没睡好，室亲今天也要在家里陪我睡觉才行。”

    “诶？”

    冰室微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脸困倦的紫原不由分说地扑倒在了床上，一张薄被裹住了两个人。

    “室亲晚安～”

    “喂……算了，那么晚安，敦。”

 

    火神君是那种自己靠近，他反而会跑远的类型……吗？

    黑子以前的确从没意识到这一点过，一直到被冰室前辈提醒，他才恍然有点明白过来。

    车开过最后一个路口，到了两人合租的公寓地下的停车场。

    他取出嗡嗡震动的手机，接起了高尾的来电。

    “喂喂，黑子吗？你终于接电话啦！这么久才回答我很担心哦，小真也超担心的呢！”

    隐约还能听到绿间的一声“喂！”

    “抱歉，高尾君，刚刚我在开车。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没事啦！”电话那边的高尾答得兴高采烈，根本已经是元气加满的状态，“其实刚才小真在看晨间占卜，结果今天运势第一的是水瓶座哦！只不过有个tip实在太过令人在意，但是小真又很别扭嘛，所以我就自告奋勇打电话给你啦～”

    晨间占卜的tip？

    “绿间君还是老样子啊。那么，是怎么说的？”

    黑子问。

    “‘水瓶座的你，今天和猫科动物缘分up up！不过千万要铭记在心，猫科动物可是察觉到你的冷淡，才会来亲近你的哦～’——晨间占卜就是这么说的！”

    高尾惟妙惟肖地模仿完晨间占卜女主播抑扬顿挫的语气，自己先笑成了一团，连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黑子听到那边大概是绿间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夺过了手机告诫自己道：“正是如此——黑子，今天要当心所有的猫科动物。啊，就连做成猫科动物形状的其它东西最好也要多加注意的说。不过我先说清楚，特地提醒你是因为，你万一也像高尾这笨蛋一样遇到事故，造成的后果可是非常麻烦的——并不是因为关心你啊。”

    “呀咧，小真他又傲娇了……抱歉咯黑子，其实他就是因为关心你啦。总之今天要小心哦！嘛，不过毕竟是运势顺位第一的水瓶座，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连高尾君终于也开始对晨间占卜笃信不疑了。应该说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吗？

    “绿间君，高尾君，谢谢两位。今天我会全神贯注地应对每一只猫科动物的。”

    黑子深吸一口气，郑重答道。

 

    挂下电话，绿间和高尾坐在沙发上，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黑子和火神那两个人，真是让我看得要急死了。”

    “是啊。”

    “嘿嘿，所以小真一看到今天的晨间占卜结果，就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推他们一把了吗？”

    高尾嬉笑着，抬头亲吻绿间的脸颊，然后起身去厨房帮他装今天的午饭便当。

    绿间理了理自己的领带，轻轻扶了下眼镜，冷哼道：

    “怎么可能的说？只是因为猫科动物往往非常难以捉摸，有时候真的很危险啊。”

    “是，是，小真超——怕猫的，我知道啦～”

    “笨蛋，才不是怕猫，只是身体本能的防御而已的说！”

    “诶，其实说起来，火神……火神大我……Taiga……Tiger不就是老虎吗？啊哈哈哈，那家伙也是猫科动物来的呢！就是不知道会亲近黑子的是不是这只老虎……啊，想想就好有趣！”

 

    火神是被白粥的香气唤醒的。那个时间盛夏时节的天色都已经擦黑，可见他睡了足有整整一个白天。

    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黑子正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忙碌，听到脚步声歪了下身子探出头：“火神君睡了有十二个小时还多呢。怎么样，头还疼吗？”

    被黑子问到，火神才意识到脑袋内部的胀痛消退了大半，大概是黑子在他睡得迷迷糊糊时给他喂了不少水喝。而且失去意识之前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被辰也叫来紫原搬去了他们家，刚才是在自己卧室醒来，就说明是黑子特地过去了一趟接他回来。

    “啊……好多了。你去接我了吗？谢谢你啊，黑子。”

    昨晚——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和辰也谈论过的话他还没能就这么忘在脑后，因此现在看到黑子时总觉得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背后议论别人这种婆婆妈妈的行为一般不是火神大我的作风，但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多半是喝多了酒，精神已经些微错乱，才做出那么不符合自己习惯的事。

    “好奇怪啊，火神君突然这么客气。”

    黑子身上系着围裙，一手拿着勺子搅动着砂锅里的白粥，稍稍歪头打量着他：“居然还在对我说敬语？如果不是冰室前辈说昨晚你们是在喝酒，我大概会认为火神君是吃错药了才对。”

    ——好吧，被他这么一说，头又开始疼了。

    “算了，无论如何宿醉过后的火神君一定自己就很难受，还是先吃饭吧。我煮了清淡的白粥，请火神君来尝尝看。”

    黑子坐在餐桌前，向他招了招手。

    摆在他面前的，真的是非常、非常清淡的白粥。除了配菜的几片红生姜以外全是清一色的白米，煮得倒是十分浓稠。

    “我开动了。”

    两人各自舀了一碗。火神张嘴慢慢吞下一勺，米粒软糯入口即化，淡淡的甘甜逐渐包裹舌尖。黑子的这锅粥做得竟然还很不错。

    ——不过也对，虽然黑子除了白煮蛋也不会做什么其它菜，家里的伙食大多也都是火神来负责，但他又不是丽子教练或者桃井，总归也不至于做出吃了就会死人的魔鬼料理来。

    火神又夹了一片红生姜咬下。虽然切片薄厚不均得有些厉害，但味道还好，配菜的酸甜很快成了寡淡白粥的点缀，腌制过的余味也足够绵长。但是怎么感觉尝到了……血的味道？

    “抱歉，火神君。”

    他还没开口问，黑子却忽然道。

    “没事……不，等等，你说什么抱歉？”

    “红生姜的味道有点奇怪是吗？因为这次买来的是一整块姜，我刚刚在切的时候割伤了手，可能沾上了……”

    “手给我看看。”

    “不用了吧，已经贴过创可贴了，没事的。”

    “少废话——叫你给我看就快点啊。”

    “火神君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从城市另一边接了人事不省的你回来的恩人吗？”

    黑子小声咕哝着，伸出了左手。

    “切个姜片都会割到手的家伙没资格挑剔我的态度！”

    火神不由分说地拉过了他的手——比起他自己的来说很小的一双手，中指的第一个指节上用创可贴草草裹了一圈，但指腹的位置已经出现不少血痕。他剥开了创可贴，被刀切到的指尖伤口果然没有这么快闭合，还在一点点地往外渗血。

    紧跟着，他做出了一个没有经过思考的动作——

    他将黑子的手指含住了。

    “诶？”

    血液的味道，是甜的。

    他看到黑子那张肤色比一般男性都白的脸，可见地染上了姜片一样的绯红色。那双圆眼睛也因为出乎意料而瞳孔放大。

    “拜托你切菜的时候小心一点啊，就不能好好学着照顾自己吗？”

    ——啊，火神君的脸好像也很红。

    黑子想。

    于是他脱口而出：

    “我好像做不到呢。所以，能拜托火神君帮我照顾一下我自己吗？”

    “然后作为回报，火神君感到无所适从时——还有其它任何时候，我也都会好好陪在火神君身边的。不会欺骗你，也不会放弃你——这样的我，火神君愿意接受吗？”

    他的眼神非常认真。

    这时一直在餐桌下面打转的二号“汪”地叫了一声，一下跳上了火神的大腿，吓得他本能地抓住了刚刚开始就握在手里的东西——纤细的、温暖的、柔软的，黑子的手。

    ——为了帮黑子止血而拉过了他的手，虽然没再含住却也因为他的话语而忘记了松开，这下更是攥得还要紧。

    “我可以把这当作是火神君的答案吗？”

    猫科动物啊，你越靠近，它反而会跑远，总是追逐得很辛苦。但如果你在原地停下来，远远地看着它，只要你的目光足够炽热，它多半会因为好奇而靠过来。等它终于肯贴上来蹭一蹭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尽情地得寸进尺了。

    “啊……随便你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时候，火神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他的脸上很热。他觉得十几个小时之前存在于自己心底里所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负面情绪都变得不知所云。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握紧了黑子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猫科动物总也会有亲近每天给它喂食的那个人类的一天。

    再大只的老虎，也一样是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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