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之刃】弥生·草为萤·Quattuor

上一章:弥生·草为萤·Tres


    绿间的生活习惯一向规律到令人发指,然而唯独和高尾在一起后却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癖好。那就是,一定要抱着高尾才能够安心入睡。

    起初没有人相信那个性格出了名地难相处,甚至一度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绿间真太郎竟然会有这种可以说是悖逆人设的怪癖,而且让他破例的居然还不是晨间占卜的巨蟹座每日幸运物或运气补正小贴士。

    傲娇系男子绿间真太郎的异变始于高中二年级暑假时秀德和诚凛篮球部再次“巧遇”的为期五天四晚的合宿。期间第二个夜晚过后,在第三天的早饭时间,高尾鬼鬼祟祟地坐到了黑子旁边。

    自从不久前火神去往美国后,黑子独守空桌好像就变成了件不明所以但又似乎理所当然的事。当然并不是诚凛的前辈组排挤黑子,事实上只是监督相田丽子和队长日向联手调教一年级新生,排开的阵仗占满了整张长桌,黑子作为在这方面最令人省心的一名部员主动换到了另一边坐,顺便摆脱监督和桃井不相上下的地狱料理而已——嗯,后者绝对只是顺便而已。

    “高尾君真的确定昨天晚上不是你在做梦产生了幻觉吗?”纵使存在感稀薄但还是被鹰眼一下捕捉到的影子选手顶着满脑袋四处翘起的乱发,一边剥着手上的白煮蛋一边问。

    高尾谨慎地在四周确认了一下绿间和秀德的其他部员都没有出现后,凑近黑子压低了声音:“怎么能是幻觉啊?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就躺在——咳,总之绝对不是幻觉啦!”

    “要说因为卧具是铺在席面上的,距离挨得很近,如果睡相不佳倒的确是会出现这种问题。但就初中时期我和绿间君一起参加过合宿的经验而言,我确实从没听说过绿间君有这方面的恶习。”

    “啊咧?”高尾一愣,“难道你们两个也是睡在一间房的吗?”

    “不是的。当时和绿间君同住的是青峰君,是因为出于需要绿间君对青峰君严格看管的理由。听青峰君说过,绿间君睡觉的姿势端正得可怕,从入睡到醒来都能保持同一个姿势。不过,这一点对于同样和绿间君同住的高尾君来说应该是知道的吧?”

    面对黑子露出的“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问”的表情,高尾把脸埋进掌心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无奈地说出:“其实这件事……前半部分怪我。”

    一开始是高尾自己觉得绿间睡觉的样子很搞笑,因此萌生了想要在这次合宿时对他的睡相进行观察研究的念头。第一个晚上他准备停当,等绿间入睡后聚精会神地盯着对方的睡脸足有三个小时,然后对着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有的绿间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第二个晚上高尾吸取前晚的教训,决定主动出击改变参数,测试睡着后的绿间对外部作用的反应。

    推肩膀——没反应。

    拉头发——没反应。

    捏脸——绿间小幅度地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高尾心里一阵恶作剧得逞的窃喜,看来睡着了的小真也不是个只会躺尸的机器人嘛。然后视线游移,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仔细地研究起了绿间的五官。

    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最后是紧抿的双唇。下唇光润,看起来让人很想……吻一下试试。

    想看看被吻了的小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不是会惊醒,睁开眼睛看到是自己的话,会不会……

    也可能他只会严肃地勒令自己快去睡觉不要胡闹,然后那个触碰就会被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个假装不知情,一个甚至不确定知不知情,总之他们还是勾肩搭背默契十足的好队友好搭档直到毕业,对坐无粉红,相看无暧昧。

    ……这样想的话,好像亲一下试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所以鬼使神差地缓缓低下了头去。

    结果还没等高尾真的贴上去,本应该陷入深度睡眠一动不动的绿间竟然长臂一伸,勾着他的脖子就将高尾整个人收进了自己怀里。

    喂喂这是个什么展开——没听说过你有抱着抱枕睡觉的爱好啊王牌大人——

    “不对你赶紧给我放开……小真……绿间真太郎!”

    身体以完全契合的角度从背后与高尾相贴的王牌大人不知道醒着还是睡着——能堂而皇之做出这种事多半是睡着的吧——突然莫名其妙地抱上来,也不知道小真到底做了个什么梦啊。

    就好像是《仲夏夜之梦》里,眼睛里被滴入了花汁的Demetrius在魔法的作用下突然狂热地追求起Helena一样,只不过是晕头转向搞不清楚现实了而已吧。

    啊……说起来小真的臂力还真是强呢,除非动用暴力,不然根本就不可能以温和的方式挣脱开嘛。

    绿间的吐息偶尔吹在他的耳后,似有若无,令人不由得就要想起些有的没的事来。高尾赶紧闭上眼睛努力入睡,避免自己继续脑补一些不该有的画面。

    忍着忍着,他也就睡着了。

    度过了备受煎熬的一夜,第二天高尾早早就醒来,竟然发现绿间还维持着昨晚像抱抱枕一样抱着他的姿势,赶紧推开了对方的手臂,心里发虚地赶紧逃离了房间。

    然后就有了早上他和黑子的对话。

    不过这样的原委他当然没脸告诉黑子了,忽然鬼迷心窍想亲小真结果自己反而被当作抱枕在对方怀里睡了一晚上……这种事怎么想也都太羞耻了吧?!

    “既然高尾君这么困扰,不如干脆破罐子破摔,和绿间君开诚布公地谈谈怎么样?说不定误会就能够解开了呢。”黑子用食指蹭了蹭脸颊,中肯地提出建议,然后目光一移,“正好绿间君过来了。绿间君,这里——”

    ——什、什么?!

    黑子端着餐盘站起来,向高尾身后的人打了声招呼:“早上好,绿间君。高尾君他有点事情找你。我们的训练要开始了,再见。”

    完全不留给他扯开话题的余地!高尾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每一个黑子切开来都是黑的”,同时对自己为什么会决定找他请教这件事感到深切的后悔。果然当初的同类厌恶感是不会出错的……可恶。

    后悔了不到两秒钟的功夫,手持难得轻便小巧一回的当日幸运物——一支铅笔——的绿间就已经在他对面坐下:“今天醒得真早的说。是有什么事吗?”

    高尾的视线落在对面端坐着饮用年糕小豆汤的绿间的嘴唇上,心脏和大脑同时停摆了半秒,自己也不知道回答了一句什么胡乱搪塞过去。只看见绿间喝完了小豆汤,用纸巾擦过微微抿着线条丰润的唇角,看口型好像是说了句“那就算了”。

    什么就算了啊真的是。

 

    秀德篮球部的练习量就算是合宿中也只会翻倍不会减少,更何况有诚凛在,两方监督暗中较劲的结果就是队员们如在地狱。坚持到吃过晚饭洗完澡,高尾回到房间就瘫在了地上。

    “也太严酷了吧仁仔……和女高中生在争什么嘛……”

    半干的头发滴下的水珠沾湿了榻榻米的席面,高尾无所顾忌地称呼着自家监督的昵称,那个名字从去年Winter Cup上在诚凛对桐皇的比赛时听到自家监督的老相识大笑着喊过之后就一直想叫叫看。不管怎么听都觉得简直太搞笑了嘛,“仁仔”什么的。

    “不要这么称呼监督的说,高尾。”

    高尾从地上坐起来,看向擦过头发正在喝年糕小豆汤的绿间,脑内再次回响起早上黑子说过的话,不知不觉就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呐,我说小真……”

    对方以视线回应。

    那种心虚的感觉一下子好像又回来了。高尾悻悻然别过头去:“……没、没事。”

    绿间微微皱眉:“从早上开始你的状态似乎就有点奇怪的说。训练结束之后运球的练习也比平时做得少了不是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原来小真注意到了吗?”被他当面戳穿,高尾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在开诚布公和继续掩饰之间抉择了一下,“是因为昨天晚上有点失眠,很晚才睡着的缘故啦。今天早点睡觉明天就一定没问题了!那么我就先睡啦,晚安咯小真~”说完迅速地钻进了被子里闭眼装死。

    “喂高尾!头发不擦干就睡觉会感冒的说!”

    回应绿间的是高尾从被子里伸出来用力摆了摆示意“没关系”的手。

    “你这家伙……明天头痛的话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的说。”

    高尾埋头在被子里觉得有些想笑。傲娇的小真,其实也是很关心别人的呢。

    小真这么温柔,可真是要命啊……

 

    到了早上,他果然稍微有点鼻塞头痛,但因为只是小问题,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坚持参加了合宿最后一天的训练。然而强行剧烈运动过度的结果就是,高尾在当天晚上洗完澡回到房间后就发起了高烧。

    “让小真看到我这副样子……坦白讲超丢脸的诶。”

    “生病了就不要说多余的话。在我面前没什么丢脸这回事。”绿间严肃地驳回,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地将降温的冰袋放在高尾的额头上。

    一边拼命用手朝着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别的事而红得可疑的脸上扇着风,高尾一边做着深呼吸借以平复同样快到可疑的心跳,状似无意地感叹道:“怎么会突然发起烧来了呢……”

    训练的强度本身已经很大了,第一天为了观察小真的睡脸熬到太晚,第二天被小真当作抱枕圈在怀里睡了一夜被子也没有好好盖,第三天为了逃避和小真之间奇怪的气氛头发没擦干就去睡觉……虽然不是医生,但多半这些因素加起来,就是导致原本身体还算坚强的自己突然发烧的原因吧。

    “……所以说全部都是因为小真的关系啦。”

    高尾忽然之间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绿间十分茫然:“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笨蛋尾。”

    “哪有啊。我是说照顾病倒在床的我的事,就拜托万能的小真啦。”高尾躺在被子里还要嬉皮笑脸地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身体的移动使得额头上降温的冰袋一下子滑落在了枕边。

    “——掉了诶。”

    “笨蛋尾。”

    虽然嘴上毫不客气地这样说着,绿间还是转过身来捡起了冰袋,放回原处之前,他自己先俯下身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高尾的。

    两人之间在面对面状态下的距离此刻前所未有地近。

    高尾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好像炸开了一团烟花。嗯,一定是因为生病时人会变得情绪敏感,他的反应才会这么激烈。

    “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果然还是需要吃药才可以的说。”

    绿间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高尾的额头,同时站起身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小真要去哪里?”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去药店买退烧药的说。”绿间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理所当然地说着,叮嘱他道,“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我很快就回来。”

    训练这么累了还要去帮他买药啊。小真真的是……要让他愧疚到无法痊愈才肯罢休吗?

    高尾压着冰袋的手同时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是我觉得……好幸福。”

 

    看着高尾就着热水吞下胶囊,绿间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一直没有出汗的话,温度也很难降下去吧。

    “高尾,会觉得冷吗?”

    起床吃药时还蜷缩着身体很冷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不妙。而且退烧药生效也需要过程。

    高尾还没回答就打了个哆嗦,这下话到嘴边的那句“还好”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吃药和说话的这会,绿间已经换好了睡衣,坐在了高尾的卧具旁边,甚至已经摘下了眼镜,紧接着做出了要躺下的动作。

    “等等小真——”

    对于虚弱的病人而言任何疑问和挣扎都是徒劳无用的,高尾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压进了被子里。而比这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对着的是绿间的下巴,穿过自己脖颈和被褥之间空隙的是他的右臂,同时对方的另一只手也按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这个体位,还有一个简洁有力的名字,叫做“拥抱”。

    只要他也把手放上对方的后背,那么就连回应的部分也一起完成了。

    “书上说互相拥抱能够取暖。”面对高尾的眼神,绿间一本正经地解释。

    虽然道理没有错但那说的是不穿衣服的情况下吧?还有你看的到底是什么言情读本啊我的王牌大人。

    “……噗……小真板着脸狡辩的样子也很好笑呢。既然担心我,想要我快点好起来,那就直说嘛。”

    “没有狡辩的说。还有也没有担心你的说。只是觉得作为搭档也需要尽人事才行而已。”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绿间总觉得高尾的鹰眼能够直接看进他的内心——在读取某傲娇系男子内心真实想法这一件事上,高尾的鹰眼甚至比赤司的天帝之眼还要精准——于是连辩解听上去也显得更加底气不足。

    高尾嘻嘻笑着,伸过手故作轻松地拍了拍绿间的背:“好啦好啦,小真不用非得勉强自己抱着我的。反正吃过药了,明天就会康复的吧。小真去睡觉就好。”

    “我没有勉强。”

    “诶?”有点突然,高尾怔住了。

    “我是说,一点都不勉强,是我想要抱着你的说。那天晚上以后就是了的说。”

    难道……那天晚上,他其实是醒来了的?

    “喂喂……小真你在说什么啊……”

    唯独这件事,高尾打死也没办法承认它真的发生过。更雪上加霜的是高烧引发的头痛症状也愈发明显起来了,都说生病时人会变得脆弱,何况他此刻就正被一个无论哪方面都很可靠的人抱在怀里,所以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寻求慰籍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可是一边否认一边示弱,这种事只有哼哼唧唧纠缠不清的神经病才会去做啊不是吗?

    轻轻抚摸着高尾的头发,绿间平静地回答:“其实之前就有所感觉,高尾,我对你,似乎怀有一种不同于对其他人的感情。”

    高尾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告白吗?那个发誓将蹭得累属性贯彻到底的小真?秀德高校篮球部公认最难相处的王牌大人?

    该不会是今天晨间占卜建议了巨蟹座的朋友要多说吓死人的话以此来补正自己的运势吧?

    真是,无论怎样都别耍他啊。

    “啊哈,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哦小真,尤其是对一个病人来说。”

    绿间手上的动作仍然没停:“这不是玩笑的说。而且今天晨间占卜建议巨蟹座向朝夕相处的人说出藏在心里的话,据说会有意外的收获的说。”

    所以果然还是因为晨间占卜了。

    高尾低下头去,前额抵在绿间的肩膀上,苦笑着问:“你说这话之前有考虑过我会如何反应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绿间回答得很干脆,高尾眸色一暗,却又听见他继续说,“但总觉得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把自己的心情好好地传达给你,这样才算是尽了人事的说。”

    王牌大人的三分球射篮,在命中人心这一点上,果然也还是厉害得犯规啊。

    “诶……那么我要恭喜你,绿间真太郎君,你今天意外地收获了一枚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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